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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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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虞文知完全沒入盛緒營造的陰影裏, 他動作停住,這個角度,目光平視就只能看到盛緒的喉結, 喉結的旁側不知何時留下一道淺紅的劃痕,結了淡淡的痂,倒與落拓不羈的個性不勝契合。

虞文知得擡起視線,才能對上盛緒的目光,就這樣仰視了兩秒,虞文知感覺到了不自在。

於是他擡起左手,壓住盛緒的肩膀, 往下按。

醉意中的人最是任性, 一切以自己舒服為主。

盛緒不明所以, 在那力道下屈身弓背, 一點點降低自己的高度,又因為弓著太難受, 他幹脆單膝著地, 蹲了下去,但那只按著虞文知右手的手始終沒松開。

這下,換成盛緒仰視虞文知了。

沒有了強勢的壓迫感, 虞文知這才滿意了,他把靴子交給盛緒, 雙腿自然垂著,腳尖只能虛虛點著地:“你來吧。”

若是清醒著,虞文知是絕不會讓別人給自己穿鞋的,畢竟這不等同於取快遞, 打掃之類的幫忙,當一坐一蹲, 一上一下,就難免摻雜了些自上而下的凝視和霸淩。

尤其,他們還是隊長與隊員的關系。

盛緒呼吸又沈了幾分。

虞文知甩了一只拖鞋,所以現在有一只腳是完□□|露的,沒有襪子的遮擋,吸飽了水分的皮膚細膩柔滑。

腳趾是被溫水滾過的紅,與腳背上黛青的血管一同填充了盛緒眼中的色彩。

盛緒太知道,這時候套上襪子,會好穿的多,或者把鞋帶扯得更松一點,等穿進去了再緊。

但因為難以啟齒的心思,他並沒有這麽做,而是單手掐住虞文知的腳踝,垂著眸,低著嗓音解釋:“濕了,要久一點。”

‘濕’這個字不知道牽動了虞文知哪條神經,他的眼皮沒來由的彈了一下。

很快,神經又被另一種明晰的觸覺牽引,轉移到了被熱燙掌心攥住的腳踝上。

明明是從零下十多度的室外歸來,可盛緒的掌心卻如被火烘過一般燙,虞文知下意識扭了扭腳踝,像是要掙開。

可盛緒並沒有讓他得逞,既然拿到了口頭許可,他便不再退縮,使了些力壓著虞文知的腳踝不讓躲。

酒精到底麻醉了虞文知的神經,所以如此冒犯的動作,也沒讓虞文知察覺到異樣。

盛緒將靴子拿起來,看到虞文知的腳趾一寸寸沒入駝色的絨毛裏。

試了兩下,自然還是塞不進去,畢竟鞋帶都沒松,穿的人也只是做做樣子。

盛緒看得明白,卻一本正經問:“是不是告訴我的尺碼不對,買小了。”

虞文知歪著頭,目光投過來,盛緒的質疑並沒有讓他不悅,酒精也並非能完全湮滅他的智商。

一件完不成的任務,讓他的邏輯被迫緩慢回籠,大腦也努力掙脫酒精的束縛,開始重新審視當前的情形。

“我再量一下吧。”

盛緒自顧自的說著,喉結滾了一下,放下靴子,手指從腳踝一路滑到足跟,足心,然後觸到圓潤的腳趾。

量的實在太慢,尤其在足弓處逗留許久,手掌的燙仿佛要蔓延到虞文知每一寸皮膚,直到把骨骼和經絡都探的清晰,盛緒才承認:“尺碼沒錯。”

虞文知意味不明的笑了,努力捉回的那絲神智告訴他,剛才他的左腳被家養的大狗玩了個徹底。

但他並沒說什麽,只是靜靜看著。

盛緒不好再磨蹭,手指勾著交錯的鞋帶,一條條松開,將豁口開的更大一些,這下,輕而易舉地穿進去了。

虞文知感到皮膚被松軟的駝絨包裹,靴邊抵在他腳踝往上一掌的位置,鞋本身的重量墜著他,將他往下拉扯。

盛緒用力一勒鞋帶,皮質瞬間收束,裹在虞文知的小腿。

虞文知垂下眸,目光纏繞著動作在鞋帶上的手指,這雙手足夠靈活好用,尤其是敲在鍵盤上時,速度快到足以讓所有職業選手羨慕。

“要穿另一只了。”盛緒捏著虞文知掛在足上的另一只拖鞋,緩緩褪了下來。

空氣拂過,皮膚發涼,像是急需什麽暖熱。

虞文知慢悠悠擺了下小腿,酒醉的姿態藏住聲音裏的戲謔,他尾音稍稍上揚:“這只也要量嗎?”

盛緒心驀的一癢,哪忍心拒絕這樣的獎賞,他擡頭對上虞文知的眼,冒著暴露的風險,滿懷貪欲道:“要。”

然後,發涼的皮膚就被暖了,暖的細細密密,蠢蠢欲動,是不經意滲入人心的蠱惑。

手掌哪會有刻度尺精準,可盛緒量的仔細,將嫩白的地方都揉壓出一片紅,最後才穿上靴子。

不得不說,盛緒選的這雙靴子遠超他平日給自己買帽衫的審美,至少虞文知看著是滿意的。

但不知道這滿意裏,是否摻雜了別的因素。

盛緒系好繩結的最後一環,整體看去。

虞文知只穿了浴袍,這個姿勢坐著,浴袍的邊擺最多遮到膝蓋,靴子以上,能夠清楚的看到小腿修長的線條。

盛緒總算明白,為什麽有些國家的人冬天也要光著腿穿靴子了。

代表厚與沈的靴子,與薄和白的皮膚疊在一起,本身就帶著楚楚可憐的誘惑。

可虞文知並不楚楚可憐,他在盛緒正打算站起來時,突然擡起腿,踩在盛緒的膝蓋上。

堅硬的靴底硌著骨頭,存在感過於明顯,盛緒頓住。

再一擡眼,發現虞文知已經彎腰附身過來,瞬間拉近了距離。

黑亮的眸子裏是睥睨含笑的姿態,靴子輕輕碾著盛緒膝蓋上側有肉的位置,嗓音帶著醉意:“好看嗎?”

這樣的距離和神態,一瞬間吸幹了盛緒的控制力和判斷力,他幾乎一沖動,就可以將虞文知拽到面前吻住,口中不斷分泌著唾液,欲望侵占了他整雙眼。

“好看。”

又有酒精作祟,虞文知抖著肩膀,露出一臉愜意的笑:“你乖,就穿給你看。”

他或許意識不到這種承諾鼓舞了多大的暧昧,但酒後真言,一貫是這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。

盛緒的心臟像被流星擊中,剎那間,撞出一片星光。

也不知今夜醉的是誰,他像是喝了個酩酊大醉,沈在柔軟綿長的酣眠裏。

“我乖。”

時間劃過午夜十二點,不遠處的教堂鐘聲劃破黑夜,鋪蓋而來,神聖的嗡鳴裹著寒意驅散無盡遐思。

虞文知終於收回腿,支起身子,腰背一挺,從桌子上滑了下來。

腳一落地,竟然覺得虛軟,他壓了壓太陽穴:“該睡覺了。”

在這裏住了一個月,他已經習慣了鐘聲催促,每個午夜,枕著他人虔誠的禱告入眠。

盛緒壓住飽脹的欲念,扶了扶他,努力縮回手。

虞文知回了房間,很快便陷入沈睡,夢裏什麽都沒有,焦慮,壓力,賽事,背叛,通通被驅散,只有踏實的安眠。

也不知睡了多久,他是被渴醒的,喉嚨幹的發疼,闔著眼忍耐一會兒,實在受不了,還是掀開被子坐了起來。

窗外剛泛起青白色,擡眼能看到沈黑的建築沐浴在晨霧裏,街道寂靜無人,路燈晃著微弱的亮。

最多淩晨六點。

好久沒看過這個時間的世界了。

虞文知在地上找了一圈,才發現沒有拖鞋,只有一雙靴子。

捏著眉心細細回想,昨晚上部分畫面才浮在眼前。

他坐在桌子上讓盛緒給他穿鞋,盛緒用手幫他量尺寸,然後,他還踩在了盛緒腿上。

虞文知用力掐了自己一下。

人真的不能喝醉,多年溫良恭儉讓還是抵不過人之本性。

虞文知套上襪子,踩著地,輕手輕腳地出門,去冷藏櫃裏取水。

這邊的飲品都是放在冷藏裏,哪怕冬天,也是喝涼的。

虞文知蹲身摸出一瓶礦泉水,擰開蓋子,一口氣喝了個幹凈。

困意散了,酒意也徹底散了。

房間裏黑著,盛緒那屋沒有關門,虞文知的聲音便更輕了一點,打算回去躺在床上看看論壇,等盛緒起床吃飯。

怎料他剛欲轉身,盛緒房間裏便傳出窸窣聲響,那種睡不老實磨蹭被子的聲音。

虞文知心思一動,擒著手機,打算拍一張盛緒狼狽的囧照,放日後逗弄。

於是他調出照相機,輕踩地板走到盛緒門口。

誰讓這小倔驢睡覺不關門呢,虞文知心裏沒有半點慚愧。

盛緒平日睡姿還行,唯獨今日,過分淩亂,被子揉皺成一團,長腿大咧咧壓著,睡衣卷到肋骨,睡褲滑到跨上,腹肌完完整整的露了出來,隨著呼吸一起一沈。

虞文知鏡頭對準,又覺不好,因為鏡頭中央那個不慎頂起的弧度。

年輕果然氣盛。

算了算了。

虞文知剛準備收了壞心走,呢喃的夢話突然在安寧的清晨炸開,漫過空氣,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裏。

“虞狐貍,我想要你......”

說罷,盛緒翻了個身,長臂攬住了身旁的抱枕,摟在懷裏蹭了蹭,像是在蹭夢中所想的某個人。

虞文知僵在原地,那瓶灌入肺腑的涼水太不爭氣,居然不經意間升了溫。

居然如此。

往日相處的畫面層層疊疊的攏在眼前,盛緒最初的戒備,被關照時的驚訝,得了偏愛的欣喜,被逗弄時的慌亂笨拙,為他克制的暴躁脾氣,對泰迪的排斥,無刻不在的占有欲,罰站時垮下的臉,看他流淚時遮不住的疼惜,兜裏揣著的咖啡味阿爾卑斯,還有水杯裏日日更換的虞美人。

虞文知啞然失笑。

本該如此。

太陽悄然升了起來,橘紅色的蛋黃懸在天際,拂走彌漫的晨霧,拉開陰郁的序幕,清晨第一縷霞光落入屋內,照亮了藏在黑暗中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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